但不離嘴硬，不肯向華瑩服軟，要讓他向她求饒，比讓他死還難受。

　　可他總也死不了，以前是覺得這個女人可恨，而今才覺得這個女人太可怕。

　　以前他很怕死，因為他放不下他所擁有的一切，而今好像也沒這麼怕了，反正他也什麼都沒有了，死對他而言反而成了一種解脫，至少比現在豬狗不如地痛苦活着要好吧。

　　太監每天都會來折磨他，就如同以往他折磨他們一般。

　　他喪失了求生的意志，開口向華瑩道：“你不是要給你的徒弟報仇嗎？有本事你就殺了朕，殺了朕就能報仇了。朕栽在你手裡，朕也認了。”

　　華瑩道：“報仇的事不着急。”

　　不離兇口起伏，兇口被割了肉，皿水把衣服粘在一起，鮮紅一片，他連牙關都咬不住了，道：“怎麼不急，你殺了朕，你現在就殺了朕！”

　　華瑩并不理會。

　　不離反倒急了，扭動着半具身體，“你給朕一個痛快的！”

　　華瑩繼續給他治傷，不緊不慢地将一張張藥膏子貼在他被剜了肉的創面上，道：“眼下痛是痛了點，不過這藥貼上以後，傷口能盡快結痂。可我撕下這膏子時，又能将傷痂一并揭下。”

　　不離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華瑩又道：“過兩日，你便能好好感受一下個中滋味。”

　　不離哆嗦着嘴唇，突然話頭一轉道：“陳辛不光是你的徒弟，他也是朕唯一的朋友。他真心幫助朕，朕也是真心對待他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們是真的好朋友......他的死非朕本意，隻是個意外......”

　　盡管華瑩沒有任何回應，不離還是在自說自話：“朕最是喜歡他、信任他，我們說過要一輩子不離不棄的......朕不想他死的，他不是朕殺的，你要相信朕......”

　　華瑩擡了擡眼簾，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在說這些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哀痛而又真摯，滿腹真誠，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虛情假意。

　　可他是什麼樣的人，華瑩與他相處了這麼久，怎會不了解。

　　他在示弱認錯的時候，向來比誰都認真。

　　他這副表情下的心腸，卻又比誰都歹毒。

　　她想起陳辛身上那一道道的刀傷，幾乎放幹了他身體裡的皿；她想起不離談及陳辛的死的時候那得意洋洋的神情；亦想起他跟她炫耀從陳辛那裡得來的匕首和蟒甲做為他的戰利品。

　　現在他說不是他殺的。

　　他不僅是壞，他身上還有人性最卑劣的一面。

　　華瑩道：“你與陳辛一般年紀，都是孩子，你生來便錦衣玉食富貴無憂，陳辛卻得奔波流離四處讨生活；

　　“你視人命如草芥，慣會拿别人的痛苦取樂，陳辛卻是悲憫可憐苦難之人、不吝伸出援手；

　　“你漠視人情、見風使舵，陳辛卻是熱忱爛漫、天真無邪。可見這孩子與孩子還是有很大的區别。

　　“照我以往的習慣，這些手段我不會輕易用在一個孩子身上，隻是你不能以尋常孩子來論；若是陳辛還在，你們之間的恩怨，我也會鼓勵他自行來解決。隻可惜他做不了，隻能由我這個做師父的代為解決。

　　“眼下你真不真心、你們是真朋友還是假朋友都不重要，結果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