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領證，難得秦野态度破冰，元峻開心，便陪着他多喝了幾杯。

　　秦野喝酒又快又猛，喝的還是白酒，幾杯酒下肚，元峻不勝酒力。

　　秦野見他醉了，吩咐秦悅甯：“扶阿峻上樓小憩，等他酒醒了，你開車送他回家。”

　　秦悅甯朝他撇了撇嘴。

　　小憩，野漢子般的父親，居然用上了這麼文绉绉的詞。

　　她起身，攙起元峻的手臂，問：“能走嗎？”

　　元峻英挺的眸子醉意朦胧，“可以。”

　　他手撐着桌子站起來，腳下不穩。

　　秦悅甯嫌扶他麻煩，身子一矮，幹脆将他打橫抱起來，大步朝電梯廳走去。

　　虞城前幾年經常被秦悅甯肩扛手抱，早已見怪不怪。

　　葉靈少見，驚得嘴巴張成O型，語調誇張地說：“天呐！甯子力氣好大！”

　　虞城嘴上道：“是很大。”

　　恍惚中想起，他和秦悅甯初遇，是為了追蘇星妍，結果一入顧家老宅，便被秦悅甯舉起來，在台上來回跑了無數圈，窘得他恨不得找道地縫鑽進去。

　　命運的齒輪從那一刻開始碰撞。

　　可能人都是如此吧，遇到一些人，喜歡某個人，娶的卻是另外一個，心中難忘的永遠是那個愛而不得的。

　　如今的他有妻也即将有孩子，事業穩定，家庭美滿幸福，可是心中仍有一種憾然的痛。

　　他扭頭對葉靈說：“靈子，我愛你。”

　　是在告誡自己，最該愛的應該是葉靈。

　　秦野和鹿甯對視一眼，心中都想，這小子，真不拿他們當外人。

　　葉靈笑着說：“阿城，你喝多了。”

　　虞城搖搖頭，“我沒喝多……”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想扶葉靈走，身子一軟，整個人滑到了桌子底下。

　　他掙紮着想站起來，兩條腿卻軟綿綿的，怎麼都使不上勁。

　　掙紮了幾下，他幹脆躺平。

　　躺在桌子底下，兩眼發直，醉醺醺地盯着昂貴的實木餐桌，想起過去的那幾年，他無數次買醉，縮到桌子底下，都是秦悅甯把他粗暴地撈出來，連扛帶拎的弄到床上，罵罵咧咧地照顧他。

　　他應該離秦悅甯遠遠的，卻還是本能地靠近，想祝福她，想讓自己徹底釋懷。

　　他醉意朦胧地看到葉靈彎下腰，朝他伸出手，想把他拉出來。

　　秦野說：“我來吧。”

　　秦野也喝多了。

　　他抓着虞城的手臂，把他粗暴地拎出來，吩咐傭人：“扶他去樓上休息。”

　　鹿甯也對葉靈說：“小葉，城城喝多了，你們今晚就住下吧。”

　　葉靈笑着答應：“謝謝阿姨，給你們添麻煩了。今天悅甯和元峻哥領證，阿城開心，沒管住嘴，喝多了，讓你們見笑了。”

　　鹿甯眉目含笑望着她，暗道，這女子看外表精靈精怪的，沒想到卻是個好妻子。

　　明知虞城喝多，不全是因為開心，仍給虞城留着面子。

　　鹿甯陪葉靈上樓，傭人扶着虞城。

　　來到樓上客房，鹿甯進屋打開燈，将窗簾遙控關上，對葉靈說：“浴室裡有洗漱用品，浴袍在櫃子裡，都是新的，平時備了給客人用的。缺什麼，盡管吩咐傭人，别見外。”

　　葉靈笑道：“好的阿姨。”

　　傭人把虞城扶到床上。

　　葉靈俯身幫他脫掉鞋子，掀起被子給他蓋好。

　　動作十分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做。

　　鹿甯說：“虞城和悅甯是朋友，悅甯是假小子性格，粗枝大葉的，有時候不拘小節，沒有分寸。現在長大了，有分寸了。”

　　葉靈微微一笑，“都過去了。阿姨的意思，我懂。我能包容城子，城子也能包容我。成年人，不必愛得太滿，也不能太計較，這樣婚姻才能長久。”

　　本來鹿甯擔心葉靈和虞城會吵架，聽她這樣說，放心了。

　　這是個通透的女子，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和虞城走下去。

　　她沖她點點頭，好意囑咐幾句，轉身走出去。

　　門關上，約摸着鹿甯走遠了，葉靈接了杯溫水，走到床前，扶虞城起來，喂他喝了幾口。

　　放下杯子，她伸手揪住虞城的耳朵，嗔道：“臭老公，你是不是心裡還想着悅甯？”

　　虞城睜開眼睛，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泛着醉意望着她，大着舌頭說：“你呢？你還會想楚晔嗎？”

　　葉靈撲哧笑出聲，松開他的耳朵，“偶爾，偶爾會想起。”

　　虞城也笑，“我也是，偶爾，偶爾。”

　　他擡起軟綿綿的手臂摟上她，“會一點點釋懷，全部放下……”

　　他抱住她，吻她臉頰上的肉。

　　她懷孕後胖了點，臉上的肉也比平時多一點，吻起來很舒服。

　　他貪婪地親吻着她，像吸吮滑溜溜的果凍，口中說：“現在隻愛你，愛你和孩子，你們才是我的全部……”

　　他頭垂到她肩上，臉埋在她的頸窩，嗅着她身上的香氣。

　　秦悅甯是他以前放不下的夢，葉靈是他放在身邊的妻，放在心底的愛，是他的家人，是和他融為一體的至親之人。

　　他抱着她，沉沉睡去，睡着之前口中念的是“靈子……”

　　葉靈聽到這一句總算松了口氣。

　　生怕他喊的是“甯子”，那樣她都沒法給他台階下。

　　她望着虞城雖醉醺醺卻仍然帥氣的臉，情不自禁想到楚晔。

　　她知道他現在過得很好，和元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結婚生子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心中仍有淡淡的遺憾，可是不後悔。

　　她俯身躺到虞城身邊，擡手捧住他的臉，嘴唇湊過去，用力親了親他的臉頰。

　　人的一生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遺憾，可是不影響她愛身邊的男人。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醒則無婚，婚中有昏，昏頭昏腦的昏，過日子需要糊塗一點。

　　不知是誰發明了“過日子”這個詞？

　　在不動聲色的撕扯背後，這三個字顯得如此夯實，質樸，腳踏實地。

　　葉靈摸到手機，給秦悅甯發信息：甯子，新婚快樂！

　　她通過微信轉賬，給她轉了筆錢過去。

　　她和虞城領證時，秦悅甯給他們轉過，她在那筆錢的基礎上加了一成。

　　秦悅甯不跟她客氣，收了紅包，回信息：謝了，等孩子出生，通知我去喝喜酒。

　　葉靈回道：好。

　　或許，把丈夫的白月光處成朋友，是最好的放下，她想，前提是這位白月光人品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