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聞言，臉上露出明顯的錯愕，他撓了撓頭，疑惑道：“侯府？小姐，您說的是……已故的林侯爺和林夫人嗎？您要去墳上祭拜？”

　　“已故”二字如同兩道驚雷，猝不及防地在喬念耳邊炸響！

　　她整個人猛地一僵，仿佛被瞬間凍結，整理衣袖的動作停滞在半空。

　　她緩緩轉過頭，看向王二，瞳孔微微收縮，聲音帶着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王二……你剛才說……已故？什麼意思？”

　　王二被喬念的反應吓了一跳，更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小姐……您，您不知道嗎？林侯爺和林夫人……都已經過世一年多了啊！就……就您當初離開京城時候的事兒了！林侯爺他為了護您離開，用雙臂當做門闩，死死守着城門。結果那個殺千刀的，将林侯爺的雙臂都砍下來了，奴才還以為，您知道……”

　　“王二！”凝霜一聲驚呼，想到打斷王二的話，可沒想到王二的嘴竟這般快，該說的不該說的，竟都說了。

　　“轟——”

　　喬念隻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聲音和景象都瞬間遠去。

　　王二和凝霜後面絮絮叨叨還說了些什麼，她卻連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過世……一年多了……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晚風吹拂着她雪白的發絲，那張清麗的臉龐在暮色中迅速失去皿色，隻剩下一種巨大的、近乎空洞的茫然。

　　她甚至忘了呼吸，直到兇口傳來窒息的悶痛，才猛地吸了一口氣，卻帶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小姐！”凝霜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扶住她搖晃的身軀。

　　喬念推開凝霜的手，什麼也沒說，隻是踉跄着轉身，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單薄而脆弱，仿佛随時會被風吹散，卻又帶着一種令人心碎的固執。

　　“砰！”

　　房門被輕輕關上，卻發出了沉重的回響，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凝霜和王二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慌和擔憂。

　　王二更是懊悔得直拍腦袋：“凝霜，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我真不知道小姐不知道啊！”

　　凝霜皺着眉，緩緩搖了搖頭，随即轉身，朝外跑去。

　　沒過多久，得到消息的楚知熠和林烨便匆匆趕來。

　　兩人臉上都帶着顯而易見的焦急。

　　尤其是林烨，臉色蒼白，眼神裡充滿了慌亂和不安。

　　他站在門外，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王二守在門邊，看到二人來，忙是行了禮，這才道，“小姐一直都沒出來……”

　　聞言，林烨的心口更難過了。

　　楚知熠也眉心緊擰，緩步上前，敲了敲門，“念念，是我。”

　　可屋内沒有任何回應。

　　林烨聽着屋内死寂般的沉默，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走到了門前，對着房門，聲音沙啞而充滿悔恨：“念念……對不起……是阿兄不好……是阿兄瞞了你……我不敢告訴你，我怕……我怕你承受不住，更怕你知道後，會更恨我，再也不願見我……”

　　他的聲音帶着哽咽：“爹，爹跟娘的仇，阿兄已經報了。那日，你是為了家國大義，爹救你，也是為了靖國，為了皇上。娘也并非是因你而死，所以你千萬不要将這些事都壓在你自己的身上。說到底，是我這個做兄長的沒用，是我沒能擔起侯府的重任，是我不好，你，你有什麼怨，你都撒我身上，别為難你自己……”

　　話說到最後，他的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委屈，“你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願意再看我一眼，對我沒有那麼大的敵意了……現在又被我搞砸了……念念，你怪我吧，罵我吧，都是我的錯……”

　　房間内，喬念背靠着冰冷的門闆，緩緩滑坐在地上。

　　屋外林烨那充滿痛苦和自責的話語，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門外那人幾乎要溢出來的絕望和卑微的祈求。

　　她沒有哭，隻是将臉深深埋入膝間，任由那巨大的悲傷和突如其來的真相沖擊着五髒六腑。

　　良久，就在楚知熠幾乎要強行破門而入時——

　　“吱呀”一聲，房門從裡面被打開了。

　　喬念站在門口，臉上沒有淚痕，隻有一種近乎疲憊的平靜。

　　她的目光越過楚知熠，直接落在了林烨身上。

　　林烨在門開的瞬間，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當他看清門内之人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猛地僵在原地！

　　暮色最後一點微光映照下，喬念那一頭如雪的白發刺目得讓他心膽俱裂！

　　他記憶中的妹妹，明明是青絲如瀑……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雙眸子幾乎是瞬間變得猩紅，皿絲迅速蔓延，如同瀕死的困獸。

　　兩行滾燙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順着臉頰滑落，滴在他緊握的拳頭上，燙得他渾身一顫。

　　他下意識地想上前，想碰觸一下那刺眼的白發，想确認眼前這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可終究，那擡起的手，還是沒有勇氣，觸摸上去。

　　卻聽着，喬念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林烨，緩緩開口：“我其實，早就知道了。”

　　聽到這話，林烨驟然一愣。

　　而喬念攥着自己的拳頭，指甲深深掐進了自己的掌心，“那日的情況，是我親眼所見，林侯爺……爹他，本就沒有可能活下來。是我太過自私，自欺欺人，我早該知道，他已經……”

　　有些話，一旦說出來，就如同一盆熱水澆淋在皿肉模糊的傷口上。

　　喬念不住地深吸着氣，卻還是難以克制眼淚的落下。

　　猛然間，她想起那日在侯府，林侯爺問她的那句話。

　　是不是要爹娘都把命賠給你，你才肯再喚一聲爹娘？

　　如今，他們當真是将命都賠給了她。

　　可她不想要啊！

　　她想要他們活着！

　　他們畢竟疼愛了自己十五年，将她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養到了這麼大！

　　所以，哪怕她會恨，會怨，她也想讓他們好好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