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77章 救人
聽到這話,喬念知道,尹鬼這塊頑石終于裂開了縫隙。
她轉身,重新走回到尹鬼的面前,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個瑩白的玉瓶,倒出一粒龍眼大小、散發着清涼藥香的碧色藥丸。
不等尹鬼反應,她指尖微動,精準地将藥丸彈入他因痛苦而微張的嘴裡。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清涼之意瞬間順着喉嚨滑下,迅速流向四肢百骸。
尹鬼猛地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變得驚悚起來:“你……你給我吃了什麼?”
“暫時壓制你體内反噬的止痛藥,藥效能維持幾個時辰。”喬念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足夠你帶路了。”
說話間,她示意影七解開尹鬼身上的束縛。
而尹鬼也終于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
那如同萬千冰針穿刺骨髓、撕裂經脈的劇痛,竟真的如同退潮般緩解了大半,雖然身體依舊沉重虛弱,但至少回到了可以忍受的範圍。
身上的牛筋繩被除去,尹鬼試圖站直,卻因長時間的痛苦折磨和體力透支,雙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他狼狽地用手撐住冰冷的牆壁,才勉強穩住身形,原本僞裝成王二那健碩的體态早已消失,此刻的他看起來異常消瘦和脆弱,汗水依舊不斷從額角滑落,臉色蒼白得像紙,每呼吸一下都帶着沉重的喘息。
楚知熠不知何時已來到密室門口,他看了一眼尹鬼的狼狽模樣,沒有說話,隻是對喬念微微颔首,眼神沉穩,示意一切已安排妥當。
一輛看似普通的青篷馬車早已候在宅院後門。
為了不引起注意,尹鬼被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籠罩全身,由楚知熠半攙扶着,迅速上了馬車。喬念緊随其後。
馬車随即啟動,軋着清晨微濕的石闆路,悄無聲息地駛離了京城。
藥力的作用下,尹鬼緊繃的神經終于得到了稍許的放松。
他靠在車廂壁上,緩緩地地開始調整呼吸和肌肉。
然後,緩緩擡手,撕下了面上僞裝。
隻一眼,喬念跟楚知熠都不由得小小驚豔了一下。
這是一張相當清秀的臉龐,年紀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眉眼細緻,鼻梁挺直,是難得一見的俊朗。
隻是此刻毫無皿色,嘴唇幹裂,眼底帶着濃得化不開的疲憊與憂慮,以及一絲長期不見陽光的蒼白。
若非親眼所見,很難将這樣一個看似文弱的青年,與那個精通易形、手段狠辣的刺客尹鬼聯系起來。
大概是喬念跟楚知熠臉上的驚訝太過明顯,尹鬼似乎也有些難為情,微微側過了身子去,避開了二人的目光。
見狀,喬念與楚知熠不由得相視一笑,視線也從尹鬼的身上收了回來。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馬車在京城外偏僻處的一間孤零零的土坯小屋前停下。
小屋看起來十分簡陋,周圍是稀疏的林地,顯得格外寂靜。
尹鬼掙紮着下了馬車,腳步依舊虛浮,但他拒絕了他人的攙扶,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步伐看起來平穩一些,這才上前,輕輕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阿沅,我回來了。”他的聲音刻意放得輕柔,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屋内陳設極其簡單,卻收拾得幹幹淨淨。
一個穿着洗得發白粗布衣裙的年輕女子正坐在窗邊的矮凳上縫補着什麼,聞聲擡起頭來。
她面容清秀溫婉,但臉色卻是一種不健康的蠟黃,嘴唇也有些泛白,顯然久病纏身。
看到尹鬼身後還跟着兩個氣質不凡的陌生人,她臉上瞬間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驚訝和一絲局促,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計站起身來。
“阿鬼,你……你怎麼帶客人回來了?”她聲音細弱,帶着病氣,目光有些不安地在喬念和楚知熠身上掃過,雙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我……我去倒水。”說着,就要轉身走向角落那個用土坯壘砌的簡易竈台。
“不用,阿沅,你坐着歇着。”尹鬼連忙阻止,自己快步走向隔壁的小廚房。
見狀,楚知熠也跟了過去。
就見,尹鬼想拿起那個粗陶水壺。
可很顯然,他高估了自己此刻的狀态。
劇烈的疼痛雖然被藥力壓制,但身體的虛弱和透支卻是實實在在的。
他的手剛握住水壺柄,便是一陣控制不住的顫抖,水壺也跟着脫手滑落!
眼看水壺就要摔碎在地,一隻骨節分明、穩定有力的手及時伸了過來,輕巧地接住了下墜的水壺,動作流暢無聲,甚至連一滴水都沒有濺出。
是楚知熠。
隻見他平靜地将水壺放回原處,然後看向臉色更加蒼白、帶着懊惱和一絲屈辱的尹鬼,語氣平淡卻不容拒絕:“你身上有傷,去旁邊坐着休息會兒,這裡我來。”
尹鬼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但看着楚知熠那雙深邃而沉穩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依舊微微發顫的手,最終頹然地點了點頭,默默退到一邊,靠牆坐下。
另一邊,阿沅看着氣質清冷卻白發如雪的喬念,顯得十分緊張和拘謹。
她搓着衣角,沖着喬念笑了笑,試圖打破尴尬的氣氛,“這,這還是阿鬼第一次還朋友回來。”
喬念看出了阿沅的不安和局促,便沖着她和善的笑了笑,這才道,“别站着,快坐。”
隻是這話說出口,倒顯得她是主人家似的。
不免一愣,随即看向阿沅,露出一絲尴尬的笑來。
見狀,阿沅反倒放松了下來。
她在喬念的面前坐下,這才絮絮叨叨地低聲說道:“阿鬼他……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不太會說話,也不懂得怎麼跟人打交道,悶得很……但他心眼是極好的,真的,他是個好人……以前在村裡,誰家有困難,他都會偷偷去幫忙,就是不肯讓人知道……他……”
喬念靜靜地聽着,目光卻銳利地掃過阿沅蠟黃的臉色和那雙雖然努力掩飾卻依舊透着力竭氣息的眼睛,突然開口,打斷了阿沅的話:“你突然與我說這麼多關于他的事,是在與我交代遺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