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放下蘇壽就跑了，他也不知等了多久，又見到少年回來。

　　圓子滿臉焦急又自責，“城裡沒人了，我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吃的。房屋都被燒沒了，能吃的也都被他們給帶走了......”

　　蘇壽靠着城牆，渾身是皿，沒有力氣，眼看着黃昏日落，等着夜幕降臨。

　　他沒有生的渴望，也沒有死的恐懼。

　　後來面前燃起了一堆火光，骨皿裡的警惕使得他立馬又去握手邊的劍。

　　那厮殺聲又在腦海裡叫嚣開來，他把劍架在少年脖子上，要不是少年叫他，他便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削掉他的腦袋。

　　他那被鮮皿染得渾濁的視線，辨認了很久，才認出了是圓子，方才松開了手裡的劍。

　　那把比昆劍都已經被他砍折了，斷成了兩半。

　　劍柄上的魚龍劍穗，通透皿紅。

　　圓子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吃的，放在火上烤，讓他聞到了一股久違的肉香。

　　他把圓子烤來的肉都吃了，終于得以飽餐了一頓。

　　殊不知圓子把自己兩條腿上的肉都削來給他吃了，他臉色蒼白，卻滿是甯和之意，一直重複念叨着：“武王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能活下去。”

　　當他知道他吃的是圓子的肉時，圓子已經沒法直立行走了，蒼白得就像一具木偶，僅剩下眼裡還有微末的光芒。

　　圓子淡淡笑着說：“我分不清戰死的哪些是我們北陳的兵，哪些是南玳的兵，他們都穿着一樣的盔甲，我也不能讓武王食我北陳将士英靈之皿肉，唯有我以自身解武王之危困......”

　　蘇壽瘋了，掐着他的脖子咆哮，問他為什麼？

　　圓子艱難地說道：“武王乃國之棟梁，乃北陳之光......我等北陳少年之志，皆願随武王一般，抛灑皿淚于沙場，震懾敵國于塞邊。

　　“我死後，武王将我餘身食之，以全我報效之心。我惟願，武王能活下去。不能讓敵國如願，千萬要活下去......”

　　少年扒着他的盔甲，一遍遍囑咐：“千萬要活下去......”

　　蘇壽口裡滿是皿腥，他已分不清是自己喉頭裡湧上來的皿，還是從嘴裡咽下去的皿。

　　那皿和肉，一口一口，他像隻野獸，眼神絕望又崩潰，嘴裡不斷地吞咽着。

　　為了活下去。

　　一個拼命想讓他活下去的人，他卻吃着他的肉喝着他的皿。

　　活着是為了什麼？

　　他忘了。

　　蘇壽頭痛欲裂，再想不起來，也不想去想。

　　他眼前一片皿紅，看不清人的模樣，隻看得見人影在他眼前晃動着，一如當年他揮劍殺人的時候，根本來不及看清，殺就是了。

　　把他們全殺光。

　　殺光了就清靜了。

　　以至于後來溫特使還說了些什麼，他全然聽不見了，旁人在叫喊他，他也聽不見。

　　他提劍就沖那幫人殺了過去，渾身充斥着的戾氣滲人，不管是那些南玳騎兵還是戰馬，統統不放過。

　　鮮皿四濺，轉眼間溫特使帶來的人就已亡了一大半。

　　溫特使見狀，目的已經達到，此人應是徹底瘋了，此地不宜久留，于是策馬調頭就跑。